Young, gifted and black:Lumpkin-Boccuzzi Family Collection

年輕、天賦與黑
——伯納德・隆普金與卡米・布庫西家族收藏
編譯|吳礽喻 圖版提供|Lumpkin-Boccuzzi Family Collection

雖然《年輕、天賦與黑》(Young, gifted and black)巡迴展題名借自妮娜・西蒙(Nina Simone)與洛林・漢斯伯里(Lorraine Hansberry),但收藏家伯納德・隆普金(Bernard Lumpkin)坦承,「年輕、天賦與黑」讓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他的父親,一位1937年出生在加州瓦特(Watts)勞工階層黑人社區的小伙子,在高中時期不只田徑、數學、報導寫作都獲得獎項殊榮,家中沒有錢買望遠鏡時,他也可以自己動手打造一個,望向星空,構想自己的未來。他的父親後來獲得哥倫比雅大學物理學博士,成為當時少數非裔美籍的物理學家,也遇到了她的母親,專攻法國文學博士、來自摩洛哥的塞法迪(西班牙裔)猶太人。雖然兩人文化背景天差地遠,但基於對法國語文的熱愛,一起到巴黎進行博士後研究,並以當時居住的路來命名剛出生的伯納德・隆普金。後來1968年發生了馬丁路德・金刺殺事件,他的父親覺得有必要回美國投入黑人民權運動,也成功促成1970年代紐約大學首次開放式入學制度,以及後續在IBM、耶魯大學、加州大學工作時對黑人權益的貢獻。父親從教職退休不久後得了癌症,最後相處的那段時間,父親和他說了許多有趣的、悲傷的、嚴肅的故事,這些關於家族、起源的故事,帶給他深刻的影響,他對未來的藍圖也更加清晰。

父親2009年過世後,伯納德回頭審視自己與丈夫卡米・布庫西(Carmine Boccuzzi)收藏的藝術品,那是前些年兩人在紐約一起生活時才開始累積的。回想起父親的影響力,他決定把專注力放在非裔的藝術創作者,藉由與這些創作者成為好友,他覺得自己延續了與父親在種族、家庭與歷史上的對話。同時間,他的妹妹也開始以創作、表演回望性別、慾望與種族之間的角力,戴上面具扮演「Narcissister」,挑戰關於自我與他者、男與女、黑與白人的假定。伯納德覺得,藝術收藏對於持續學習那些他所關切的議題,是一種收穫頗豐的方式,也希望給自己的三個孩子機會教育,和這些作品、藝術家一起長大,或許也更能認識自己的根。

跟隨父親在公民運動上的參與,以及早期擔任MTV新聞製作人累積的經驗,伯納德認為,做為一位收藏家有幫助藝術家連結、教育與社群營造的角色。他最早認識到的藝術創作,不是在美術館裡,而是在瓦特社區的中心,藝術家賽門・羅迪雅(Simon Rodia)帶領附近學童搜集貝殼、陶片、玻璃瓶,建造了一座如大樹般的高塔,奇特、高尚、謙卑、尊貴,在他的心中埋下了種子:就像幫助藝術家一樣,他必須深入社群,不只是在自己家中享有這些作品,更需滿足社會意義。哈林工作室美術館館長希爾馬・古登(Thelma Golden)對他影響甚巨,如何為藝術家「創造空間」,作品概念又如何開啟新的空間,把這樣的思考導入自己的居所,邀請許多博物館與文化機構進入到他的家中——為藝術家舉辦座談、表演、書籍發表、凝聚支持的力量。打開自己的家,成為他們把藝術收藏融入對於文化、政治、社會的對話的方式。

開啟這次巡迴展的主要契機,是2018年紐約康考迪亞(Concordia College)大學美術館執行長伊莉莎白・維藍卡(Elizabeth Vranka)提議合作把收藏帶到學校展覽,藉由兩位策展人安特沃恩・薩金特(Antwaun Sargent)與麥特・威科夫(Matt Wycoff)的協助,全新盤整每日生活收藏,以及購入後尚未有機會展示的作品,邀請藝術家與學者撰寫、紀錄當代「年輕、天賦與黑」的自我再現智慧及轉變。

▍ 繪畫與律法

已故作家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在1975年造訪波特蘭大學時曾對年輕的非裔藝術家們說道,種族主義最主要的功用就是使人「分心」,讓人無法好好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完成你的事業,讓你必須一直解釋、重複訴說你為何存在:「當心那裡有一座死亡的牢籠。一座牢籠被建立,當一個人耗盡一生與幽魂搏鬥、專注在虛構故事,不斷向征服者解釋你的語言、生活方式、歷史、習性。而你不需要再那樣做了。你可以直接和我說話。」

也如有著1/16非裔血統的藝術家亞德里安.派普(Adrian Piper)在1992年的散文《矇混白人、矇混黑人》描述:「一個人可以對種族刻板印象豎立起防備或憤怒地反擊,或者,一個人可以在情感上使自己脫離攻擊者,並與攻擊者在身體上保持距離,從這個角度看,他們的個人缺陷、洞察力、敏銳度的缺失愈來愈明顯,從而更容易原諒他們的人為缺陷,但更難與他們平等地相處。」由伯納德・隆普金與卡米・布庫西所成立的家族藝術收藏,雖然營運僅不過十多年的時間,但已經累積、保存了許多最新的、對於黑人文化、身體的反思作品,多元的敘事與思辨方式,回應了托妮・莫里森所提倡的、具有生產力的一種拒絕方式。

「專注之物為身體:觀者的身體。我的身體。那些被結構與其他人記錄成冊、編排成舞的身體。身體裡或許正是作品的所在。尖叫的衝動、震動源自於此。當那尖叫震耳欲聾,身體被刺探。疼痛所居之處。記憶棲居之處。所有的記憶與重塑方式,都由身體撩起。」——沙伯・艾麗絲・史密斯(Sable Elyse Smith)的作品探問我們在哪、被什麼東西所觸動?她的創作是緩慢的反叛、擴張、震動、徘徊遊蕩,尤其指向那些幽微安靜、隱晦難辨,但蓄意串通在現實世界無可理喻地將在我們壓倒在地、無法呼吸的方式。那些痕跡、油漬、疤痕、傷口、從臉頰蜿蜒的路徑上流下的淚滴,手碰到麂皮留下的痕跡,都算數。〈著色本〉系列所留下的痕跡,意圖呈現語言、敘事、句法的弔詭之處,使用的文本好像給小孩選擇的權利,但實際上卻要求他們分辨與決定:歸屬的概念。「請圈出十個不屬於這個地方的東西」,被藝術家重新塗鴉的頁面上留下了仍可辨別的句子,烏龜與恐龍或許不屬於這裡,那某種膚色的人呢?與其給孩童一本侷限想像力、有著難以跳脫意識形態的教條式著色本,沙伯・艾麗絲・史密斯希望和孩子們說「把這裡當自己家」、「在這些界線中劃出你自己的圖畫」或「謝謝你的來訪!」

托瑪希・傑克森(Tomashi Jackson)的〈依舊存在〉探討2018年當時有史以來花費最高的國會選舉,使用在美國喬治亞州科布郡(Cobb County, Georgia)的競選傳單做為基底,分析當地交通政策如何經由數十年來的公投選舉操作,造成資源分配不均、都市與郊區在空間上的隔離。三種紅色系代表了喬治雅國會、歷史、社會結構、與在地公民之間的互動關係。托瑪希・傑克森在2012年完成麻省理工學院的建築與都市規劃碩士學程後,2014年在耶魯大學進修繪畫與版畫時,遇到當時波士頓地方政府要刪除公立中學公車補助的事件,她便運用耶魯法律圖書館的資料,追溯種族隔離時期橫跨美國各地歧視的黑人的訴訟案件,最關鍵的是經過五次法庭審理的1954年布朗v.s.托皮卡教育局訴訟,在律師瑟古德・馬歇爾(Thurgood Marshall)領導團隊的辯護之下,深刻影響了後來的美國教育政策,也成就了托瑪希・傑克森在1980年代享有的就學環境,包括弱勢區域孩童也能上學的交通建設網絡,以及藝術表演課程。但這一切在政治操弄與轉移焦點之下隨時可能被剝奪。托瑪希・傑克森持續以色彩的相對關係:邊界、混色、純色、反差、錯視,來探討複雜的社會結構敘事,並以此為基底,顯露歷史與當代人權價值的堆疊呼應、身體與法律交錯的衝突張力。

山謬爾.列維・瓊斯(Samuel Levi Jones)的作品〈褐色紙袋〉使用加州法院記錄簿的封面、去除可辨識的文字,排列成格狀,反問美國法律的公正性與缺漏,也反映無論在黑人或白人社群都存在的「褐色紙袋測試」,以牛皮紙袋的顏色為基準,武斷評定他者的價值、可婚性、社會流動性。並引用貝爾・胡克斯(bell hooks)的話,在與壓迫者對決時,如何讓自己不成為另一種壓迫者,重點就在是否能與其他被壓迫者感同身受。

▍不同的肖像及面具

沙蒂・伯內特(Sadie Barnette)的作品不只是個人即政治,也是個人即歷史的。伯內特藉由自身與家人切身的生命經驗,來探討社會與政治影響。使用許多文獻資料,包括家庭照片、書信,以及行政官僚系統的公文,來重新建構一個不同的框架,闡述屬於自己的觀點。多達五百頁的FBI監視資料,記錄了他的父親羅德尼・伯內特(Rodney Barnette)長期被警方監視的內容。

〈無題(人民的世界)〉摘取了被解禁的其中兩頁,雖然是美國司法部調查局的官方文件,卻有著與劇本相似的格式,上面清楚記載她父親的一舉一動:羅德尼當時正在哪裡就讀大學、在外租用的郵政信箱號碼、何時收到了《人民的世界》雜誌、底下註記這是一份美國西岸的共產主義雜誌、羅德尼何時參與了釋放黑人民權運動者安吉拉・戴維斯(Angela Davis)的組織會議、羅德尼是一名同性戀、與另外一位共產黨籍的成員往來密切、馬迪「夥伴」・克拉克(Mardie “Buddy” Clark)也同樣是一名同性戀(黑筆畫線)。

的確,她的父親長期參與社會運動,1944年生於美國境內最古早的黑人社區之一麻州西梅德福(West Medford),越戰時被徵招入伍,返國後積極參與反戰運動,從東岸來到西岸,在加州建立黑豹(The Black Panthers)分部,70年代參與聲援安吉拉・戴維斯的籌劃組織,之後開始倡導勞工權益,1990年代初在舊金山開設了第一家黑人營運的同性戀酒吧。

沙蒂・伯內特為這些文件妝點上鮮豔的桃紅色噴漆,聖地牙哥當代美術館協同策展人安東尼・葛拉漢(Anthony Graham)認為,她的作品打開對於美國歷史理解的空間,抗拒歷史的重擔,也想像未來樣貌。這些作品也是另一種親密的肖像,壓扁成堆的汽水罐,全部塗成白色,回應60年代同時發生的民權運動及極簡主義浪潮;鮮豔的噴漆,回應嘻哈文化的符號,還有根植於美國歷史的種族主義系統性監視。藉由試著去理解人們如何生活在這些劇烈的反差之中,伯內特堅持我們必須打開覺察,觀察這些反差如何形塑我們的經驗。

不同的肖像、創作手法,都是對於身份認同政治,以及如何再現黑人形象的有趣質問。在這個展覽中,我們或許可以看到各種不同的面具,例如:狄安吉洛・洛維爾・威廉(D’Angelo Lovell William)的攝影作品〈愛人〉以雷內・馬格利特1928年的同名作品為藍本,改為兩個被頭巾包裹著的黑人男性擁吻;德瑞克・雅當斯(Derrick Adams)的〈長城〉以格狀的磚牆做為面具;保羅・賽普亞(Paul Mpagi Sepuya)以攝影機與腳架做為他的面具;威廉・維拉朗戈(William Villalonga)的作品〈祖宗姐妹〉為考古照片畫上面具;亨利・泰勒(Henry Taylor)的〈搖滾吧〉結合印刷紙箱與頭像。

敦吉・阿德尼伊-瓊斯(Tunji Adeniyi-Jones)是一位年輕的畫家,父母親來自奈及利雅,在倫敦長大,於牛津、耶魯取得藝術學位,他最喜歡十三、十四世紀為紀念國王所打造的伊婓頭像(Ife head)、貝寧青銅器(Benin Bronzes)。顛覆一般對於非洲面具粗獷的印象,這些精緻的工藝品不只顯現了非洲高度的文化發展及複雜性,也顯現歐美各地對於非洲資源的掠奪及歧視:上千件的貝寧青銅器從原地被偷、藏在全球各大博物館中,當時的掠奪者還不相信這些作品出自於「野蠻」的非洲人,以為是十六、十七世紀的西班牙、荷蘭海上貿易的產物,殊不知這些證明黑人尊嚴與美的文物早在數百年前就已被製造。阿德尼伊-瓊斯的畫作結合非洲古老傳說、西方繪畫技巧、以及當代非裔文學家的啟發,如:渥雷・索因卡(Wole Soyinka)、奇努阿.阿切貝(Chinua Achebe)的小說。與花布色彩相呼應的黑人肖像,以有份量的身體、自然流動線條來展示一種謙和穩定的權威。

畫面中的人像也是一種地景,它所支撐的空間是一種自由的流動,人與土地不再被法律與政治當作可被驅使、可有可無的財產。身體所佔據的畫面空間,也像神秘黑洞,當氣候變遷的天災、或是疫情疾病等人禍來臨,在美國有色人種的社群總是影響特別嚴重,他的控訴像是一首綿密、直接、重複且一致、可以帶來力量的歌。

▍市場與社群

貝爾・胡克斯(bell hooks)在1995年出版的《在我心中的藝術:視覺政治》專文「我們的榮耀:攝影與黑人生活」寫道「在日常生活展示這些圖像和創造它們一樣重要。」像小時候牆壁上海報作為「抵抗的場域」,黑人家庭的牆壁持續了一種「私人的、由黑人所擁有、經營的畫廊空間,在此圖像可以被陳列、展示給朋友與陌生人。這些牆在種族隔離時期,細數了去人性化歧視遭遇的苦難。根據個人的欲望來安放、反思圖像。」

對伯納德・隆普金來說,藝術就算只懸掛在家中或博物館的牆上,依然能對世界產生影響,就如世界進入到我們的家中,這樣的交流不只在創作者之間,也「打開空間」歡迎其他人的加入。這點也是多年來與哈林工作室美術館館長希爾馬・古登對話之下,引領他收藏、展示、支持創作者與社群的行動方針。

伯納德是哈林工作室美術館的董事會成員,也是作品藏購諮詢委員會的成員之一,長期以來與美術館策展人、發展小組有著密切的交流。當有人問他「伯納德,你有藝術專業諮詢嗎?」他總會驕傲地回答「有!我的顧問就是美術館館長、策展人、藝術家與教育者。」

希爾馬・古登把經營哈林美術館的目標定位在「如何為藝術家打造一個可以容納各種想法,而且能以最好的方式被理解的空間。需要什麼樣的知識能量與情感勞動才能有所作為。」以目前哈林美術館的新建築為例,建築師大衛・阿賈耶(David Adjaye)把街頭、舞台、聖堂三種場域的感覺融入建築空間,希爾馬・古登認為這是一個專門投注在非裔藝術家的美術館,如何與觀者連結、去啟發、娛樂、教育的好例子。

伯納德坦承已經將希爾馬・古登經營美術館的概念內化,不只是把自家打開成為人與人連結的場所,更逐漸在收藏的過程中,與更多人一起合作,收藏不能閉門造車,需要向他人傾聽學習,例如先於他的收藏家佩吉・庫珀・卡夫裏茨(Peggy Cooper Cafritz)總是會說「這不是在收藏物件,而是在收藏人」,或是在1970年代加入哈林美術館董事會的洛杉磯收藏家里昂・班克斯(Dr. Leon Banks)會說「收藏作品像是認識介於藝術家和他之間的心靈」。

但希爾馬・古登也強調,除了搭建人與人連結的空間,美術館和私人收藏不同:在有限的資源、空間、時間下,如何決定收藏哪一件作品、想要說什麼樣的故事、怎麼延展藝術史的脈絡。前人所打開的空間、她現在奮力創造的空間,還有哈林美術館的所作所為,不能受到市場主導。

她把領導能量聚焦在藝術機構收藏的典範移轉,有一種迷思是機構的資源是無窮盡的、能夠幫藝術家奠定市場行情的,無論是心理上或履歷上。但哈林美術館資源配置的敏銳度從來都不是這樣。從整體上來看,資源需要放到展覽、出版物、公開講座與活動、駐村計畫,如何關照收藏的作品更是首要的投資。那些早期捐贈給美術館的,或是美術館還沒什麼資源的時候收藏的作品,現在都成了鎮館之寶,提供許多文化資本紅利。她除了肯定伯納德與創作者連結紀錄了屬於當下最新的時光切片,也提醒如果參與者、藝術家、收藏家都能退一步來看,長遠地看大家可以一起成就什麼樣的世界,這些都已經超出市場規則。如果有一天,其他人都對黑人藝術家失去興趣,但機構與他們都還在,堅持在那裡,那才是真的。

像典藏委員會開會的時候,最有生產力的對話,就是當委員們專心在討論一件作品的時候。有人會說:「我會許不會在自己家裡擺放這件作品,但我能理解在一個收藏、展示給大眾具有兩百年非裔藝術創作的機構裡,這件作品為什麼需要在這裡。」也像是一些藝術家在某個時期產出了關於那個時代的作品,後來就跑去做其他的事情,但依然不減在那個當下,說出了那個故事的力量,以及它對後續黑人藝術生產做出的貢獻。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伯納德與卡米收藏的,與黑人、酷兒、法律相關的創作,雖然難以一時之間被社會大眾所接納,但能肯定的是,他們具備長期與這些創作者站在同一線上的氣度,而維持這份關係的,正是持續交流彼此困境的對話與關懷,匯聚成從世界突圍的想像與實踐力。


▍圖說
1. 沙伯・艾麗絲・史密斯的作品〈著色本 6〉。Sable Elyse Smith, Coloring Book 6, 2018 Screen-printing ink and oil stick on paper 60 × 56 in. © Sable Elyse Smith,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JTT, New York

2. 托瑪希・傑克森的作品〈依舊存在〉。Tomashi Jackson, Still Remains, 2018 Charcoal, goache, and Georgia red clay on postal congressional election flyers, brown paper bags 87 x 83 1⁄2 in. © Tomashi Jackson,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Tilton Gallery, New York

3. 山謬爾.列維・瓊斯的作品〈褐色紙袋〉。Samuel Levi Jones, Brown Paper Bag, 2016 Deconstructed California law books on canvas 871⁄2 × 711⁄2 in. © Samuel Levi Jones

4.沙蒂・伯內特的作品〈無題(人民的世界)〉。Sadie Barnette, Untitled (People’s World), 2018, Archival Pigment Prints on Epson Hot Press Bright Paper All Sheets: 27 1⁄2 x 21 1⁄4 in. © Sadie Barnett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Charlie James Gallery, Los Angeles

5.敦吉・阿德尼伊-瓊斯的作品〈藍色舞者〉。Tunji Adeniyi-Jones Blue Dancer, 2017 Oil on canvas 68 x 54 in. © Tunji Adeniyi-Jones

6. 狄安吉洛・洛維爾・威廉的作品〈愛人〉。D’Angelo Lovell Williams, The Lovers, 2017 Pigment print, 20 x 30 in. © D’Angelo Lovell Williams,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Higher Pictures

7. 瑞克・雅當斯的作品〈長城〉。Derrick Adams, The Great Wall, 2009, Digital photograph and metallic paint 25 x 22 in. © Derrick Adams

8.保羅・賽普亞的作品〈暗房鏡子研究 0x5A1531〉。Paul Mpagi Sepuya, Dark Room Mirror Study (0x5A1531), 2017 Archival pigment print 51 x 34 in. © Paul Mpagi Sepuya,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team (gallery, inc.), New York

9.威廉・維拉朗戈的作品〈祖宗姐妹〉。William Villalongo, Sista Ancesta (E. Kelley/D.R. of Congo, Pende), 2012 Archival pigment print 70 × 35 in. © Villalongo Studio LLC and Susan Inglett Gallery, NY

10.亨利・泰勒的作品〈搖滾吧〉。Henry Taylor, Rock It, 2008, 5 cardboard boxes (premium malt boxes), acrylic on foam mannequin head, wood) 36 x 12 x 80 1/2 in. © Henry Taylor

▍其他文章未介紹到的作品圖片

11. 西・加文的作品〈喬治華盛頓橋下〉。Cy Gavin, Underneath the George Washington Bridge, 2016 Oil on canvas, 471⁄2 × 61 in. © Cy Gavin,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Gavin Brown’s Enterprise, New York / Rome

12. 柒馮.托馬斯的作品〈一個沒有母親的母親〉。Chiffon Thomas, A mother who had no mother, 2017, Embroidery floss, acrylic paint, and canvas on window screen 57 x 44 1/2 in. © Chiffon Thomas

13. 沃恩・斯班的作品〈盯著你看,扎根,不動搖〉Vaughn Spann, Staring back at you, rooted and unwavering, 2018 Polymer paint and flashe on wood panel, 74 x 54 in. © Vaughn Spann, Courtesy of Martin Parsekian / Half Gallery

14. 威爾默·威爾遜四世的作品〈Pres〉。Wilmer Wilson IV, Pres, 2017, Staples and pigment print on wood 96 × 48 × 11⁄2 in. © Wilmer Wilson IV

15. 貝瑟尼・柯林斯的作品〈太白不夠黑〉。Bethany Collins, Too White To Be Black, 2014, Graphite, charcoal, and latex paint on Arches paper 29 × 41 in. © Bethany Collins, Courtesy of Patron Gallery, Chicago

16. 卡拉・伊麗莎白・沃克的作品〈無題〉。Kara Walker, Untitled, 1995, Paper collage on paper 52 x 60 3/8 in. © Kara Walker